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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標題:貧病中的一方天地
作品小故事:「鐵民,那就是我們的家了。」
是啊,前方就是家了!腦海浮現當年搭上那往日本的汽艇時,阿母和小妹在碼頭上揮手、拭淚的情景,已經6年過去了,如今阿爸已經不在了,家裡倒是添了個健康漂亮的男孩回來。
「阿母,回到家了,哪裡都能住阿。」
這就是平妹阿。當初跟著我一路到滿州、北平,如今一起回到了家鄉,不若當初對同姓婚姻的訕笑蜚語,多了幾分親切和包容。將老舊房子裡裡外外打點作為住家,凡是老家多餘的:一隻舊竹床、一張搖搖擺擺的書方桌、幾隻凳板還有碗櫥、碗筷等,一家人就這麼地安頓下來了。
「你病好才重要,我吃點苦,值得!」
直到我跟鐵民話別時,平妹才終於忍不住地從強忍的嘴唇滲出哭聲,我趕忙搭著藤椅小轎繼續前進,誰料這一分離,三年便這麼過去了。期間,我待在台北的療養院無所事事,只是養我的肺病、接受手術;而我那嬌纖的妻是那麼辛勤地工作、細心照顧孩子,甚至決心變賣田產籌措我的手術費用。
「不會累壞的,我想幫點忙,省得你回來趕。」
為了一家大小的生計,平妹已忙得不可開交,到了用飯時間又得匆匆趕回來生火燒飯,我問自己:為什麼不可以自己做飯?我有能力工作的時候,平妹總是靜靜地打理好一切的家務雜事;我病倒後,她一肩扛起照顧家裡生計的責任,沒有一句埋怨,我又為什麼不能在這個時候,扮演打理好家務的角色,讓她更放心地在外工作呢?
「哎哎,五塊錢的米糠立民恐扛不動,有一大包阿。」
窗外北風在田野上怒吼,天也早已暗了大半,卻還不見早先被我差到村裡買米的次子立民回來,聽平妹這麼一著急,我還真不曉得五塊錢的米糠有多少啊。好不容易盼回立民,卻只見他面孔紅漲、發著高燒,什麼都吃不下,只是昏睡著,藥吃不下、燒也不見退,只見身體瞬息瘦弱下來,當醫生終於來到,卻只搖搖頭說太遲了。就這麼五塊錢起的因,立民就這麼離開我們了。
「還好,我還有一枝筆」
縱然這一枝筆是那麼乏力、無能,終究是可寄託心靈,也可供我盡情地傾訴、發洩。在我筆下建構的世界之中,我不再是那個病得只剩半個人的;在那令人無法忍受的痛苦當中,我找到一絲繼續活著的力量。只要一閉上眼,當年在療養院裡,草擬的人人物物,便蠢蠢欲動起來,催促著我盡快讓他們現身,好完成不知已憧憬了多少歲月的創作──長篇的創作。既然我所寫的都不受青睞,只一再地被退稿,我大也不必為符合他們的口味而寫了。
「我的書齋是我們的大天地!」
在我發現這方天地以前,已心驚膽顫地在搖籃似的飯桌上寫作了一段時日,不知因桌上的坑洞劃破了幾張稿紙,又因搖擺的吱吱響駭跑了多少靈感。
我家有一面過去用來曬香蕉乾的的寬廣庭子,數年前種下的木瓜樹已長得丈多高,一叢叢伸張著茂密的掌形大葉,在晴天的樹下映出幾堆陰陰的樹影觸動了我的心機,我搬出藤椅及另一置放文具的圓形几凳,我的書桌是一塊長不及尺、寬約七寸的木板,一端手托著、另一端則架在藤椅的扶手上。樹影刻刻移動,因而我也不得不追隨著移動,差不多每隔半小時便要移動一次。
你的書齋也許華貴,而我的則是簡樸,但我不愛你的華貴而愛我的簡樸。它實在太美了!在那裏寫東西既寫意、又痛快。你的書齋把你侷限在斗室之中,使你和外界隔絕;而我的書齋就在空曠偉大的天地中,與自然成一整體。
我或許仍就拖著病體,也仍未擺脫貧窮的困境,我依舊困在壓得人喘不過氣的現況中,滿懷愧疚地繼續活著,但因為還擁有一枝筆、一小塊木板,我找到了一片新天地,陪伴、鼓勵、支撐著我,在巨大殘酷的洪水猛流中,得以繼續喘息、任憑蜷戀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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