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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標題:葉笛アニキ的寶貝吉他

作品小故事:那天回家，蓁蓁看到爸爸葉笛的吉他斜斜地倚在牆邊，琴弦毫無生氣地垂下，然而另一端仍緊繫在弦拴上，千鈞一髮地拉住已與琴頸分離的琴頭。
蓁蓁疑惑地看向媽媽桂春，她指了指坐在一旁看書的丈夫，然後眨眨眼、露出了既無奈又好笑的表情。
「爸爸，你的吉他怎麼斷掉了啦？」蓁蓁走到葉笛身邊。
他不發一語，只是聳聳肩膀然後繼續看書。
蓁蓁笑著搖搖頭，說：「用好多年了，趁這個機會幫你換一把新的吧？」
葉笛從書裡抬起頭，連忙應道：「不用花那個錢啦！」
說著，他起身拍拍那把陪伴他一路彈唱至今的吉他，彷彿搭著老友的肩膀。

說起這一把吉他，還真是葉笛多年來的好友呢！

成長在戰爭的時代，親身經歷過空襲的葉笛，他反對戰爭。
「好人不當兵，好鐵不打釘。」不想打仗的葉笛，入伍後加入了軍中的康樂隊，一開始，他負責吹奏銅管伸縮喇叭，轉彈吉他之後，他深深對這樣撥弦樂器著迷。

退伍之後，葉笛回到入伍前服務的屏東前進國小教書。
他買了自己的吉他，心情好的時候，手撥著琴弦、嘴裡哼著輕快的歌；憂鬱沉思的時候，手撥著琴弦，讓思緒悠悠地漫遊在旋律之中。結婚典禮當天，他更以親自彈奏吉他表示對賓客的敬意與感謝。
詩人張默曾幽默地比喻，自己是用（跳舞的）雙腳追到太太；葉笛則是用（彈吉他的）手追到太太的。

除了在學校教書，葉笛也參與《笠》詩刊的編輯工作，並協助翻譯許多日本及各國的作品與評論。閒暇之餘，他也寫詩並投稿各文學期刊。
葉笛創作詩的才華從中學時期便嶄露頭角，從臺南師範學校畢業後不久，1954年，他出版了個人第一本，同時也是戰後第一本臺灣本省籍詩人的現代詩集──《紫色的歌》。

調任回臺南後，葉笛一家住進海東國小的教職員宿舍。在這裡，他與妻子一同迎接女兒蓁蓁的到來；也是在這裡，他們接待了無數好友，一同吃喝、歡樂暢談。
當時候大家的收入都不豐厚，生活過得貧窮簡樸，葉笛一家也是如此，然而桂春為了能好好招待來到家裡作客的好友們，借錢買菜、買酒、準備豐盛的菜餚。
在大家酒足飯飽、聊得不亦樂乎之際，葉笛就會彈起吉他，大家唱起自編自譜的歌註1：「刺身（sashimi註2）炒花枝（chhá-hoe-ki註3），とても美味しぃ（totemo oishii註4），假如你要請我I will go。」
不能喝酒的蓁蓁與弟弟也感染了和樂的氣氛，他們以養樂多代酒，沉醉在歡笑與歌聲之中。

「兄貴（Aniki註5），這趟你們家出外去，我來給你們鬥顧厝！」一位朋友熱心地建議道。
「無啦，這我早就跟兄貴（Aniki）喬好了，這趟我顧啦！」另一位朋友趕緊宣示主權。
一旁的蓁蓁看了驚奇地說：「哪會這麼好，大家相爭欲幫我們顧厝。」
「因為我們尚尊敬兄貴（Aniki）了啊！」好幾位朋友俏皮地異口同聲。
葉笛摸摸女兒的頭，說：「蓁蓁啊，你看這些阿叔、阿伯好像足感心的款吼！我看他們是想欲踮在我們家聽レコード（rekodo註6），鬥顧厝是順勢而已啦！」
公開的祕密被點破了，屋裡再次充滿歡笑、歌聲以及大夥的談天說地聲。

從1970年前往日本，二十幾年來，繁忙的課業、工作填滿了生活，葉笛少有能悠閒地坐下來彈著吉他、唱一首歌的時間，更少了那群很愛爭相幫自己看家的好友們。

1993年回到臺灣，葉笛從學校教育場合退休，然而他並沒有停下閱讀、研究、評論、翻譯的腳步，持續地為臺灣文學努力著。
對，他又開始彈吉他了。
好友們又恢復了過去那般的聚集，大夥兒一起吃飯、喝酒、聊天。每當葉笛喝醉了，就是大夥兒期待的吉他歡唱時刻，而葉笛不僅撥弦伴奏，更會直接像打鼓一樣拍打琴身。
大概也是這樣的氣氛吧，葉笛把吉他摔壞那一天……。

「爸爸，你是不是不想換吉他？」
「唉呀，不用花那個錢啦！」他擺擺手，將注意力放回書本上。
蓁蓁和媽媽交換了幾個眼神後，不死心地又問了一次爸爸：「好，我們不買新的，我幫你把吉他拿去給人家看看能不能修理好嗎？」

於是，葉笛的吉他被修好了。他很開心可以繼續彈這把吉他，因為對葉笛來說，這不只是一把吉他，更是多年以來的回憶、友誼以及滿滿的情感。

【註1】以下為葉笛與好友們共同創作的歌曲歌詞，短短的幾句歌詞裡包含四種語言：日語、臺語、中文、英文。歌詞大意為：生魚片炒花枝好好吃，假如你要請我，我就去。
【註2】刺身：日文漢字，讀音ちしみ（sashimi），中譯：生魚片。
【註3】炒花枝：臺語漢字，讀音chhá-hoe-ki。
【註4】とても美味しぃ：日文，讀音とてもおいしぃ（totemo oishii），中譯：很好吃。
【註5】兄貴：日文漢字，讀音アニキ（aniki），中譯：大哥或對兄長的尊稱。
【註6】レコード：日文片假名，讀音レコード（rekodo），中譯：唱片。

一、訪談對象：葉蓁蓁，訪談時間：2019/9/3，訪談地點：臺南市回味咖啡，訪談人：黃敍慧。
二、葉瓊霞、葉蓁蓁編選，《臺灣現當代作家研究資料彙編﹒78﹐葉笛》，2015年12月，臺南：臺灣文學館。
三、葉笛，《葉笛集》，2008年12月，臺南：臺灣文學館。
四、郭倍甄，《葉笛及其現代詩研究》，2011年12月，臺南：文化局。

（撰文者：黃敍慧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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