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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標題:固執的父親們
作品小故事:「這是什麼?」
「西裝的內搭背心啊!」
「背心我早就有了。」
「有是有,但是破損得嚴重啊!」
「你從哪裡看出來我的背心破損了?」
「確實西裝穿在外面遮住了是看不出來破損啦!」
「就說我已經有了背心可以穿了,你還買新的做什麼?」
「你那背心都穿那麼久,縫縫補補好幾回了,所以給您添了新的。」
「所以說,已經有了的東西為什麼還要買?還能穿的東西為什麼要丟?」
為了一件背心,單純一片孝心,我被父親罵了一頓。

說到被父親退貨的新背心事件,就讓我想起另一個「堅持舊裝扮,不願意換新」的故事:
在漫長的清領臺灣之後,父親跟祖父都是蓄髮留辮的人,在日本政府殖民之初,漸禁註1管理臺灣三大陋習的「放任主義」時期,依舊留著清朝辮髮、穿著寬大衣袖,生活上沒有太大困擾和變異。祖父認為剪去辮子就是向敵人投降,他堅持保留辮髮,因為衣冠是華夷之辨的象徵,它可作為分辨敵我的標誌,並藉此喚起民族意識,它的政治意義大於實際意義。
然而第五任臺灣總督佐久間左馬太上任後,見當時斷髮和解纏足已漸成風氣,遂將原本聽任臺灣人自由決定的「解纏足」、「斷辮髮」,列為「保甲規約」項目,強制民眾放足、斷髮。以「言行抗日」的祖父,為了躲避執行剪髮的日警,竟開始跟日警玩起貓捉老鼠的遊戲,甚至過上了幾個月閉門不出的日子。父親的辮子,也是那段時間在路上被日警攔下剪掉的。
躲躲藏藏了幾年,祖父終於躲不過日警的剪刀,被迫剪去辮髮,為此他哀痛萬分,寫下〈逃剪髮感詠詩〉、〈痛斷髮〉等詩表達內心之痛。所幸在祖父被斷髮前,與兄弟、孩姪們拍了張難得的合照,留下了珍貴的家族影像。

祖父的故事得從他的固執開始說起。他是清領臺灣時期的讀書人,有強烈的漢人民族意識與中華文化認同。23歲考中秀才後,曾經四度到福州參加鄉試,卻屢屢落榜。臺灣被割讓給日本後,祖父積極地參與「臺灣民主國」武裝抗日活動,對抗殖民政權。民主國失敗後,改名「棄生」以喻自己為清朝棄民,採取「不接觸、不談判、不合作」的三不妥協態度,拒絕為日本人做事,也抗拒日本人不合理的政治措施,更無心繼續仕進,寧願躲在家中,一方面躲避日警的剪刀,也以詩文暗諷當局政府、表現他內心的不滿,足不出戶。然而就算頭髮被剪去一半,祖父仍然沒有要服從的意思,他就讓他的頭髮半長不短再由兩旁作細辮科頭註2,成為一種別出心裁的編髮,警吏看到這怪頭,雖十分切齒,但畢竟他們已執行了剪髮,對於祖父的怪髮終也無可奈何。

父親也是個固執的人。如同前面所說,如果它覺得一件衣服沒有壞、還可以穿,就絕對不會買新的,他覺得那是浪費。其實從他年輕的時候就是如此固執,為了堅持理想、追求知識,也曾不惜背著他的父親,學習日文、到日本唸書。
父親出生在日本殖民時期,雖祖父反對讓其子女受日式教育,並堅持親自教授漢學,卻也無法攔阻父親對於學習新學的渴望,他14歲時讀了祖父的中國新學書籍,開啟了他對中國文化的視野。而為了透過日文接觸更廣泛的新學,他背著祖父偷偷學習日文,並自修日本小學、中學課程,並萌生想至日本念書的念頭。有一次,父親在《臺灣新聞》的徵文比賽獲小說第一名,得到一筆比賽獎金,並偷偷領出祖父600元的銀行存款,前往日本就學。
雖然後來因為旅費不足,還未能完成學業就輟學回臺灣了,卻也因此接觸到了五四運動的新文化思潮,而開啟了另一段前往中國留學的旅程。

我有個固執的父親,父親也有個固執的父親。有些故事現在聽起來或許有些荒唐可笑,但我想我從他們身上看到的不只是那些固執、好笑的行為,而是他們對於自己信念的那份堅持,以及他們所帶給我的影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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