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立台灣文學館-小故事內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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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事標題:燒而不盡的番薯心

作品小故事:「《龍安文藝》找到了！」
手中緊握著的電話筒遲遲無法有所反映，隨著漸漸被淚水模糊的視線，只見那團無助的火苗再次浮現，在草地上燃燒著……。手中緊握著甫印刷完成、出版的《龍安文藝》第一輯，將它們一本接著一本地投入火焰中，一種有如母親將自己的愛兒殺死的無情，被煙燻得刺痛的眼，終不禁滴下淚來……。

「這本刊物的名字應該具有鄉土色彩。」
「嗯，不為政府、不為營利，只為我們的文學。」
「師院人的文學，龍安街上的文學，取『龍安』二字如何？」
「這個好！就叫《龍安文藝》吧！斯文又不失氣派，很適合我們啊！」
創社之初，在編輯林曙光的建議下，以師院所在的龍安街作為刊物的名稱。

「我把全校內的大字報內容都抄過來了，趕快來對一下。」
「不是吧……，前兩三天才全對過一輪，怎麼又有新的大字報了？」
「謹慎一些對我們總是有好處的，這陣子辛苦大家了！」
「是啊，在這樣風聲鶴唳的年代，多注意一分，可能會多保住好幾個人。」
雖說是不為宣傳政府的刊物，但在文字獄的政治環境下，字字戰戰兢兢。

「宿舍裡的學生大都被抓了，朱實也被通緝了！」
「我是怕，這樣下去大家會彼此牽連，甚至牽連那些資助我們的社會人士。」
「嗯，難道沒有別的辦法了嗎？我們才費盡千辛萬苦完成了第一輯啊！」
「雖讓人痛心，但這樣做似乎是目前最安全的做法了。」
第一輯印刷完成後第四天，發生了「四六事件」，一位社員被政府通緝、逃亡了。

「放在社團那邊的，我全搬過來了，發出去的大多已經收回來了。」
「已經寄送刊物的社會人士也都聯絡了，說收到了就盡快焚毀。」
「等等也得去趟出版社印刷所，將留在倉庫那一批也燒掉才行。」
「這煙好燻眼啊……，目屎，一直不停地流出來……。」
傍著熠熠火光，悄悄地許下了小小的心願，希望別再有更多的母親為孩子的失蹤或慘死而哭泣……。

「喂？喂？蔡兄，你還在嗎？」
「啊，是的，失禮了！收到這個消息太過驚喜，一下子過去的回憶就全湧上了。」
「這消息的確令人驚喜啊！蔡兄的反應完全可以理解啊！」
「不過，是怎麼找到的呢？我們找了幾十年它都沒出現，怎麼現在……？」
「當年『四六』一發生，尚未發出的刊物全都燒毀了，但卻有人將這小冊子悄悄地留存了50個年頭啊！」
「難不成是提前寄出給前輩們的那一批？」
「是的，是龍瑛宗先生，他當年收到《龍安文藝》後沒有將他燒毀，反而冒著危險將他保存了下來。蔡兄，50年了啊！《龍安文藝》重見光明啦！」
「是啊！只可惜，能在陽光下再次見到它的人已經不多了……。」

從塵封的記憶寶盒中，擷取一片記憶的結晶，那些青春、熱血與輕狂，彷彿在快門按下的剎那凝結……。
「《龍安文藝》找到了呢！
時代也變了，政府不能再像以前那樣隨意抓人、判刑了，
島嶼上的番薯仔囝，朝自由、民主更靠近一步了，暫時可以鬆一口氣。
不過臺灣話的處境好像沒有樂觀很多啊，許多年輕人不會講自己的母語。」

說來好笑，記得當時我不但完全不會講「中國話」，而且連「臺灣話」也還不太會講，只會講日語而已。那是在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不久，臺灣脫離了長年的日本統治，滿心期待的回歸祖國。一股「既然回歸祖國，就應該要會自己的語言才對」的天真熱情，以自己的母語出發，我寫了一篇籌組「臺語戲劇社」的文章，將近三百人響應，是師院三分之一以上學生，社團就這樣組織了起來，我們四處募款、開始公演。
首次的公演，為了介紹祖國的名作，我們推出了中國名劇作家曹禺的《日出》，改編成臺語劇《天未亮》，這是一齣描寫貧富差距的無產階級悲劇文學。

「觀眾回響比想像中熱烈，看來大家很喜歡啊！」
「是啊，先前還擔心這樣的題材大家不會有興趣呢！」
「可見我們只要好好地做、認真地演，是可以讓大家看到高水準的演出的。」
「各位，今天是值得紀念的首演，我們來拍張合照吧！」

往後演出的皆是純文學作品，雖在群情騷然的校園內演出這樣的作品有些不合時宜，卻也證實了臺語和其他語言一樣，可以表現相當高的格調，另一方面或許也保護了社團的學生們。
「各位，傳單跟海報我都拿到訓導處、警察局蓋過章了，請大家分頭去張貼。」
「唉，我說蔡兄，不管訓導處或是警察局，都是來管控我們的政府單位啊！」
「是啊！有必要這麼認真地去迎合他們的要求嘛？」
「各位的顧慮固然沒錯，但我想的是……。」
「不好了！寫作《日出》的曹禺確定轉為共產黨員了，他的作品全被禁演了。」
「……」
「蔡兄，過去我們演出《天未亮》的傳單、海報，也都有蓋章吧？」
「是的，我們以往發出的所有文宣品，我都先拿去蓋章了。」
「那還等什麼呢？我們去貼海報吧！」

記憶有如我們曾在師院禮堂搬演，一幕一幕、盡在眼前；曾經，我們有如被把玩於指掌之間，一舉一動、全被監控。相片中曾經的夥伴，如今該到哪裡去尋回；青年臉上的無懼姿態，直到最後也絲毫不退。四六事件之後，劇終幕落人散離，然而相片烙下走過的痕跡、留下存在的記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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